(三)

夜之舞台汇聚的三人。
目不转睛盯视着的皇月千华音。
动弹不得的日之宫媛子。
然后,是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她们的近江和双磨。
「打扰你们真是抱歉。但是,就这样默然地看下去也不是办法哦。」
说着那样的俏皮话,双磨随意地步行而来。
抓住千华音的空隙装作不在意的样子。
然而千华音都明白。
那样的漫不经心里,潜藏着万种陷阱。
即便一丝气息也松懈不得。
双磨不管三七二十一讲个不停。
「可是,果然是被摆了一道呢。被流放到海的那边的『九那斗』中的御神女居然会出现,而且还在神社中放火。」
指尖像孩子一样不停地在动。
但是,这种没有防备的动作,散发着连夜晚都能生吞下去的死亡气息。
「这么说来,曾经有听过哦。人体穴位中有能让对方处于假死状态的那种东西。」
「是你干的好事吧?『日之宫的御神女』。」
这句话让媛子全身紧绷。
「那个誓死看护的『九头蛇』等现在恐怕都快要疯了吧。」
随后,慢慢地环顾四周。
「连这样潜伏的地方都准备了,真是不得了。令人佩服。」
随意地将手伸进边上的草丛。
从那里取出的,是一把钢琴线和一个麻布小袋子。
双磨将小袋子随手丢弃。
地面上发出重重的回响。里面恐怕装满了铁片和火药之类的东西吧。
为了扰乱千华音所设的陷阱。
千华音微微皱起了眉头。
并不是没有想过会是如此精通此道的对手。
但是,在这样仓促的追逼下。
「但是,真是遗憾。你们太过关注对方了。大体就是说,画龙却忘了点睛。」
双磨的闲谈仍似长篇大论般持续着。
在那毫无紧张感的身姿前,千华音笔直地站立。
探索,搜寻,然而连一张纸能插入的破绽都找不到。
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黑。
其浓度甚至到达了无法测量的广阔无边的那种黑暗。
这个男人明明就只有一个人而已,却好似有两个人在围绕着一样。
正如同,黑夜本身。
这种来路不明的男人。
面对千华音那样斜视的眼神,双磨继续说到。
「的确可以判明现在的气氛,要是强迫的话实在不妥。
那什么,你是『姐姐』的话,要协助『可爱的妹妹』回答无法作答的提问。那姑娘比起看上去的那样更像是个现实主义者呢。」
―――比起你来一直都―――言外之意就是嘲笑。
「心的某处已经注意到。却仍然就这样逃避,什么也没有。
有爱的话就没关系之类的,现在,就是这么想的吧……不过,真的什么都没有也可以吗。……嗯?」
媛子受到强烈冲击似的瞪大了眼睛。
双磨的话,就像看不见的子弹刺进她的心。
「真的好吗。
你们二人呢,是大蛇神的掌心上最为特别的『御神女』。
例如在这里习得了高超的技能并从岛上出去。
因此,打算怎么做呢?」
「也没有帮手哦。哪儿都没有。
『家族』也好『九蛇卵』们也好,『御神女的守护』也不会帮助你们。
你们也不能一同去学校。
社会经验也并没有很丰富。
有构筑过哪怕一个有益的人际关系吗?
总之,完全在那边的女子高中生之下。」
双磨的话如同弹雨一样朝媛子倾泻而下。
「心与心的联系啦,肚子是不是变大了。流泪的时候能互相给予安慰的那种关系网。」
「不是的。那样的……。」
媛子发出细小的声响。
举个例子的话,就好像在恐怖的战争中不顾一切的新兵在炮火之中被击飞出去一样。
「诶?那不然是什么?」
「……。」
媛子没有回答。也无法回答。
「说不出来吗?」
媛子低下头咬着嘴唇。
「呐。」
双磨随意地步行靠近。
千华音的攻击没有任何停歇间隙以及踟躇犹豫。
「你的真实是什么呢?至少在最后说了真话的人,感觉到轻松了吗?」
微笑的双磨说着那样的话。
那一瞬間―――。
当然,周围的空气被巨大的声响给弹开。
黑夜被撕裂,一条银色的闪光疾驰。
千华音的那把太刀朝双磨袭去。
「!?」
不愧是双磨立刻大幅度往下飞去。
千华音也大幅朝后方跳跃,腾出间隙。
双磨往攻击圈内避让。
双磨胸口的衣服被切开。
双磨白色的手指往里头伸去。
「……。」
拔出的指尖上鲜红发亮。
「一直以来……都是我让别人受伤的啊。」
双磨的瞳孔中浮现出光芒,愉快的带着欣喜的光辉。
如同挑衅一般,舔舐着指尖的鲜血。
正在那时―――。
流动着的云―――。
将月光隐隐遮住。
在那瞬間。
千华音如同疾风般跳了起来。
像猛禽。
像野兽。
迅速。
敏锐。
双磨的太刀呻吟,银光停止。 将黑暗劈开的尖锐金属声。
同时,再一次拉开与千华音之间的距离。
「嘿哎……。」
注入了斗志和决心的银光,不断地改变角度和速度袭向双磨。
眼花缭乱地变换着位置,目的是为了找到时机弄乱对方的步法。
创造出能乘其之危的机会,猛烈地反复催促着双磨。
双磨躲避,停止,保持移动。
「不愧是……『御神女』呢。」
那吐出的气息果然存在着热的东西。
「在『御灵镇仪式』上早已经将你的刀法看穿了。」
互相咬合的刀刃间散出火花。
「归根结底是注入了愤怒和决心,为了守护而存在的刀刃。」
美丽的肢体在空中飞舞。
「公主和女骑士,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人,你的刀法能为此提升多少倍呢……嗯?」
银光将夜晚撕裂,飞驰在距离双磨喉咙仅仅指尖左右的地方。
月下的死斗,依然看不见要结束的样子。
步步紧逼的千华音以及保持招架的双磨。
就现在看来,只是一方面在展开攻击。
然而―――。
在一旁观战的媛子的瞳孔中,摇曳着不安的影子。
因为,已用尽一切力量的千华音的对面,是展现着从容应战的双磨。
如果用来比喻的话―――。
热情的火焰也无法照亮。
深邃而原始的黑暗。
这样下去两个人也只能被吞没。
「我也是作为一个男人,对女孩子出手也并非出自本意。但也不得不这么做啊。」
嘴角带着嘲笑,双磨动手了。
那紧逼着的―――。
没有刀刃,没有飞踢,也没有飞行的道具。
而是令人厌恶的黑色杀气。
朝着并没有防备的媛子而去。
「!!」
「!?」
千华音的身体下意识地朝媛子而去。
那是连半瞬间都不到的微弱的混乱而已。
但是,对『御观留者』来说已经是相当充足的时间了。
双磨的手臂在奔走,漆黑的闪光迸出。
朝着黑暗高速跳起的蛇一样。
下一瞬间,千华音的左腕贴上了树木树干上。
「来妨碍好吗?所以现在才会在这好地方。」
千华音激烈地扭动身体想要逃离,但别说缓解松懈了,更深更强地渗入到千华音肌肉里。
「呲!?」
强忍着的千华音露出痛苦扭曲的脸。
「九头蛇黑绳术之一,飞龙缚。
那是,将女人的头发和比琴丝还要细的钢丝精心涂上油的秘传技艺。如果只是挣扎的话只会更加勒紧皮肤,将肌肉撕裂。即便是马或者熊都无法逃脱。」
此时千华音都没有但媛子的脸却变得铁青。
「更何况,女孩子纤细的手腕呢。」
双磨浮现出嘲弄的微笑。
「在你之后,就是你的伙伴了。」
双磨笑着。
再次对媛子展开质问攻击。
「明明心情都清楚,为什么不告诉我呢。
你什么都知道。
只有这点无法让我承认。
只是因为说不出口么?」
「……。」
「从你口中清楚地告诉我啊。」
媛子露出孩子般“讨厌讨厌”的神情,拼命摇头。
「真是没办法。只能这样做了———。
告诉我的话,这场战斗我闭上眼睛也可以。
两边都是一个人,可以对喜欢的那一方提供帮助。」
「!?」
「虽然重复了,但就这么下去,不管怎么样都你们都无法得救。所以是大恩惠哦。」
「……。」
媛子就那样沉默着。
「哎呀哎呀。」
因为没有任何效果双磨摇起了头。
「那就让我来替你说吧。」
媛子等着他的回答,双磨娓娓道来。
「不愿意杀了对方?
想要救她?
多么崇高的友情啊。
不不,是爱吧?
反正哪个都差不多……在现实面前,都如同尘埃一般。
既然如此,那为什么你不去死呢?
那不是最安定的做法吗?」
语言的鞭子敲击着媛子的灵魂。
「不想让对方脏了手?
原来如此,你果然聪明啊。
只是漂亮的借口而已。
但是,是谎言吧?那样的。
总之。
你也选择了认清现实。在内心深处。」
「!」
「酸甜的青春及香气。
浓密的心灵的交织。
享受了快乐之后,却丝毫不能将之传达给任何人,只能独自整理那份美好的回忆并埋藏在心底。
是这样吧?就像小孩子得到了糖果一般。
赶快结束吧。
然后,静静地,安乐地,在岛上选择作为女王那样的生活方式。
偶尔,在追忆过去的时候回想起那份如糖般的甜蜜,一边尽情享受崭新的日子。
好不好?」
媛子被爆发怒气和羞耻感弄得两颊通红。
「不是的!」
千华音则发出了与其气质完全不同的粗暴的声音。
「差不多就是这样。确实你很聪明。
能自己进行不错的判断。
你能将一切都骗得团团转。
『皇月御神女』也是,岛上的众人也是,你自己也是。
妆点着漂亮的饰品,喷洒着香水。
在掌声中迎来终结。
你真是聪明啊。
卑怯的骗子。」
后悔什么的、悲伤什么的、可怜什么的、抱歉什么的。
媛子的眼中再次溢出泪水。
从伤口流出的血一样,相当痛苦的眼泪。
朝着那身姿,双磨露出柔和的微笑。如同华丽的菩萨,可尽管如此看上去依然是那样冷冰冰的笑容。
「莫非你还想哭,你认为这是被允许的吗?」
不可能认同。
想要更多语言上的责备……。
与撕裂的帛布一同,飞入暴风雨中吧。
银色光芒闪耀。
「!?」
但只是将双磨的身体打了个踉跄。
千华音摆好架势。
染在那只左手上的,是为了从黑绳中挣脱而溢出的鲜血。
千华音将媛子抱起如同脱兔般飞奔起来。
那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夜之黑暗中。
「……。」
双磨凝视着手掌。
血咕嘟咕嘟地从一丝裂痕中溢出。
但是,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。
黑绳像蛇一样缠绕在双磨的手臂上。
以此来替代止血剂。
然后―――。
如同乌鸦一样,投身于黑暗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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